此刻你不前进,此刻你不追出去

【喻黄】恶魔执事黄少天(五)

05.

喻文州接过钥匙,道了声谢。
 
图书馆顶层阁楼的玻璃橱柜里陈列着旧时代遗留珍物的复刻品,囊括各大陆声名远扬的伟人们生前常用作战争的器物,橱窗下的文字描述往往寥寥几笔,语焉不详,镶金的名字刻在圣牌上,便足以说明一切。
 
初开学时他们由导师们领导者来这里瞻仰过一番,懵懂地挨个看过去,那之后直到成为高级术士,他们都不会再有踏进来的机会,基础的术士技能练习和没完没了的考核便已占去他们大量时间,没有人会好高骛远到在刚开始进学的时候就妄图与历史上的名人比肩,除了每年一次的新学期参观和需要实物示例的教授,这里几乎无人问津,何况是看起来就初出茅庐的初级术士生。
 
喻文州忽视身后管理员异样的眼神,用钥匙打开玻璃橱窗,长久不运转的金属接缝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粉尘噗簌簌直往下掉。
 
有时间还是得去博物馆看看真迹,喻文州想。
 
他单手抱着刻意做旧过的典籍,另一只手接过管理员递来的禁止损毁和破坏的保证书,在右下角签上自己的名字。
 
身后已经关上的玻璃橱窗里,镶嵌有索克萨尔名字的圣牌在苍白的灯光下微微闪动。
 

 
他走出图书馆时天边酝酿已久的雷暴正轰轰烈烈地倾泻一场暴雨,门口的台阶下水流奔腾得如同小溪,阶上三三两两的几个人立着等雨停。
 
喻文州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雨水气息,他发愁地看了一眼手里发黄破烂的纸张,方才签过的保证书字字句句还在眼前晃动,毁坏的代价他都没敢细看,总之绝对不是他一个穷学生能够负担得起。
 
好在术士袍十分宽大,喻文州刚把书费力地塞进袍子里,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嗤笑。
 
他不明所以地回过头,三个同级的术士靠在那里,身边的红魔或飞或停,六双眼睛一齐盯着他,低阶魔物的脸上看不出神情,反倒是那三个人类,目光里明晃晃地闪着轻蔑。
 
他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作为一个连红魔都召唤不出的初级术士,懦弱无声地在人群中呆着才是本分,所有新生都参观过阁楼里的东西,他们自然知道他手里拿的是什么,连高级术士都没把握用到的典籍,他一个吊车尾,凭什么越级借阅。
 
“装模作样吧。”三人里终于有人开了口,话音一落其他两个就立刻毫不忍耐地嘲笑出声,红魔在他们身边飞舞,不明白自己的主人为什么忽然一齐大笑起来,但它们忠心耿耿,露出獠牙跟着发出嘲弄一样的声音,嗬嗬作响。
 
喻文州平静地看着他们,身后大雨倾盆,光线一点也没有落进他的瞳孔。
 
毫无缘故的恶意,他见过很多,十几岁年纪的男孩对此乐此不疲,毫无负罪感。天性使然,喻文州待人亲疏并无差别,过分早熟使他面对这种场景游刃有余,所有负面的影响也的确没有在他心里停驻过,他未曾思考过为什么时不时出现这种局面,好像早已在心里对人类的本性有了认同。
 
只不过他的确疑惑过,捉弄自己是否真的让对方得到了表现出来那样大的快乐。
 
三只红魔尽心尽力地为他们的主人捧场,它们闹腾腾地飞来飞去,发出恐吓的叫声,喻文州不打算多做理会,他低头看了看手表,只希望雨能在六点之前停下来,否则他今天的行程又是一团糟。
 
那几只红魔的叫声忽然尖利起来,喻文州抬起头,只看到它们往相反的方向拼命飞去,如同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身后追击一样,慌不择路地撞上透明的旋转大门,那三个同级生明显也不知道突然发生了什么,他们念动咒文,试图用言灵控制自己的红魔,让它们镇静下来,但那竟毫不起作用,红魔持续不断地发出躁动的叫声,很快爬起来四散逃入雨幕。
 
三人犹豫了片刻,不再管喻文州的反应,冒着大雨追了出去。
 
那可太奇怪了,言灵可不是什么接触时好时坏的灯泡,竟也有失灵的时候,喻文州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红魔看起来那么恐惧,恶魔也会害怕什么吗?
 
他转过身,看见黄少天撑着伞站在大雨里。
 
 
 
 
如同人类社会强者可以欺辱弱者,在地狱,等级压制恐怕只会更严重。
 
喻文州漫无边际地想着,头顶的伞敲打出有节奏的韵律。黄少天在说话,他似乎看见了方才那三个人的所作所为,不停地对此表示蔑视和不屑,当然,喻文州本人同样收到了恨铁不成钢的指责。喻文州听一半漏一半,贴着他暖烘烘的身子,懵懵懂懂,自己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黄少天在他再三建议下,终于不穿那件老古董执事服了,他自己研究近年来人类社会审美演变,不知从哪弄来一件帽衫和牛仔裤,成天蹦蹦跳跳就像个大学生。
 
雨声真的很响,哗哗哗哗,但是压不过黄少天在他耳边说话的声音。黄少天只是路过,不是专程来接他,手里只有一把伞,他俩挤在下面磕磕绊绊地走着,恶魔很自然地搂着他的肩膀,体温源源不断地从相贴的地方传来。他尚比他高半个头,微低下头来说话,脸颊旁的金发就垂下来在喻文州耳朵边上拂来拂去。
 
那微凉的触感使他几乎忍不住伸手捉住那缕金发,按捺了半天,又泄气地放弃了。
 
他的视线从握伞的手移到黄少天挽起的裤腿下露出的脚踝,后知后觉地辨识出黄少天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还在评价那三个同级生“不知天高地厚”。
 
“嗯,”喻文州接话,假装自己之前也在认真听,“所以是你阻断了他们之间的言灵?”
 
“那种低级魔物,”黄少天撇嘴,“哪有用言灵的必要?”
 
“你究竟……”喻文州忍不住说,他想问黄少天在地狱究竟位列几何,又不想答案超出预估。
 
“什么?”
 
“你最近出门去干什么了?”最后还是选了个无关痛痒的问题。
 
“玩啊,好久没出来了,四处看看。”黄少天吸吸鼻子,回答中规中矩。
 
“你怀里什么东西硬硬的?”过一会他又问,好奇地低头看。
 
“索克萨尔的手稿复刻本。”喻文州老实回答。
 
黄少天的表情蓦然变得有些复杂。
 
自从喻文州问了那个不过脑子的问题以后,任何有关索克萨尔的事都能得到他这样的反应。当时最初的脱口而出后,黄少天愣了很长一段时间,好像突然就听不懂人类语了。
 
“你再说一遍,我喜欢谁?”他难以置信地问。
 
喻文州也很疑惑,他不确定地说,“你说的那个术士——索克萨尔,不是吗?”
 
“当然不是了!”黄少天大声说,他的表情,一定要说,看起来可以用一句话形容——我从未见过如此……
 
咳咳,喻文州收回思绪,黄少天看起来不像说谎,他自己的梦看起来也不像假的,他实在不解其中深意,决定找到当年的手稿碰碰运气。
 
考核在即,他的关注点实在不应该分神在这些事情上,但喻文州总觉得冥冥中有所指引——他非知道真相不可。
 

 
索克萨尔的手稿不止一本,他似乎对记录有一种奇怪的执着,用过的笔记一本接着一本,从不会乱丢,按照顺序完整地保留了下来,这一点跟他倒是很像,喻文州想着,小心翼翼地翻开纸页,仔细阅读起来。
 
里头的内容就不像看上去那样一丝不苟了,有时索克萨尔会随心所欲地记录下新创的阵法,在后面一连几页中详细介绍阵法的用途和画法,有时又是些不知所谓的涂鸦,诸如天气晴好这样毫无意义的句子,对那段历史毫无印象的喻文州看得一头雾水,毫无进展。
 
他跳过几页,翻到中间,忽然有了发现。
 
索克萨尔在笔记正中,用两页的篇幅画了一片花田,或许托时常画阵法的福,他的笔触显而易见的稳,又透露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意味,像是在边做着别的什么事边在纸上随手涂抹而成,例如在和旁人聊天之类。经过辨认喻文州几乎可以肯定那是波斯菊,这一点与他梦里的经历不谋而合。
 
他们最终去看成了花吗?
 
喻文州想着,翻到下一页,那里的接缝凹凸不平,有被撕毁的痕迹。
 
他不动声色地翻到下一页,又是术士技能的分析了,密密麻麻三大页,绝口不提之前的事。中间缺失的那一页就像是答案的关键线索,忽然地断了。
 
前言已述,术士的笔记保存得非常完整,除了他自己动手撕毁,没有旁人代劳的可能。
 
喻文州难得感到一阵头疼,难怪历史中没有任何端倪,他自己并不想让什么东西公之于众,那么公众就永远不会知道。
 
黄少天说他们见过几面,究竟是怎样的交集?分明在梦里,这两个人看起来像是多年知交的好友——对,退一万步,他们至少是好友,怎能没有只言片语。
 
喻文州翻翻跳跳,手下的页数很快变薄,翻过最后一页的时候,他几乎已经对这本笔记失望了。
 
还有什么别的办法,他心不在焉地想,或许他得再跑一趟借出所有的手稿?管理员恐怕会以为他疯了——虽然他的确是快疯魔了。
 
就在这时,笔记的最后一页也呈现在他面前,一点微光从上面散发出来,喻文州发愣地看着那些字在纸上浮现出来。
 
他认得这个,这是黄少天一见面就展露过的把戏——他非常擅长——那些发光的,到处拼凑出来的咒文。
 
“黄少天到此一游。”
 
发光的句子嵌在昏黄的纸页上,喻文州盯着看了很久,终于忍不住笑出来。
 
他合上书,正想把它收进抽屉,忽然注意到方才还空空如也的书页上多出了一行字,就在扉页上,一笔一划,正是索克萨尔的笔迹,而他拿出这本笔迹的一个小时前,那里分明还什么都没有。
 
喻文州凑近辨认,一开始并不能认出是哪种语言,等到读到那特殊的繁杂的后缀时,才意识到,这是地狱语言。
 
他对此不熟练,但也不是一窍不通。这句话实在太泛滥,在哪种语言里都是,也许不能说是日常用语,但即便不甚了解也不妨碍人们知道它,喻文州毫无障碍地念出了那句话。
 
“致亲爱的,我永远爱你。”

TBC
 

#黄少天到此一游,是官方特典里的梗,喻队的笔记本里少天不仅写了这句话,还画了一个自己的q版头像,也是十分可爱了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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