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你不前进,此刻你不追出去

【喻黄】恶魔执事黄少天(四)


04.

“看起来它在你这儿过得并不愉快。”黄少天把手指从紧紧缠绕在上面的植物枝条中抽出来,对术士说道。
 
地狱植物全力以赴地伸长枝干,恋恋不舍地挽留它的主人。如果不是根在花盆里,它一准带着零星的土块跳到恶魔脸上去迎接他。
 
索克萨尔笑了笑,指尖捻着一小撮淡紫色薰衣草花茶,小心翼翼地加进瓷杯里。
 
“它只是太想念你。”
 
黄少天接过镶嵌着金色月桂叶的白瓷杯,捧在手里嗅了嗅味道。索克萨尔熟练地往里头添了三块塘,甜腻混着花茶的清香缓缓蔓延开来。
 
“是吗?”恶魔坏笑着,露出一侧危险的尖牙,“有多想念?”
 
索克萨尔抬起眼睛,他淡紫色的瞳孔与弥漫着香气的薰衣草花茶如出一辙,迷雾蒙蒙,又显得多情温和。
 
“每时每刻。”他笑着说。
 
植物伸出枝条缠住了恶魔的手腕,轻轻晃了晃。黄少天避开术士的目光,低下头,“怎么了,你也想来点吗?”
 
他手指勾起茶杯,悬在花盆上面,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最好别,”索克萨尔忍不住笑出来,“它上次偷喝了我的僵直剂,好几天都只能保持直插云霄的姿势——谁知道这些东西对地狱的植物有什么奇怪的副作用。”
 
“那是你的药剂的缘故,”黄少天很不满,“我也是地狱来的,我就没事。”
 
索克萨尔微笑了一下,并不与他争论这个问题。
 
“有什么不同呢,”黄少天还在喋喋不休,他的头上顶着显而易见的角和尖耳朵,说这些一点说服力也没有,纯粹是无理取闹。“我是说比较高级的地狱生物,比如我,四肢和身体,根本没什么不一样嘛!”
 
索克萨尔支着脑袋,漫不经心地用银勺搅动杯里的茶。
 
“或许区别在于,恶魔感情上会比较迟钝……?”
 
黄少天的尖耳朵动了动,不满地转过脸去瞪他。
 
“我们恶魔不谈情说爱。”他理直气壮地说。
 
术士没有说话,他浅浅抿了一口花茶,香气馥郁,入口却淡淡的涩苦,还是得加颗糖,他想。
 
黄少天倒了一点花茶在盆里,枝条松开他的手腕,胡乱挥舞了一会,忽然歪七扭八地倒伏下来,耷拉在窗台上,尾部时不时弹跳一下,像是喝醉了酒,逗得恶魔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薰衣草花茶对地狱的生物会有这种效果,黄少天好奇地扒拉了一下软绵绵的枝条,心想,难怪他方才看着索克萨尔的眼睛会有一种头脑微醺的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
 
“接下来你要去哪?回地狱,还是留在人间?”索克萨尔在他身后问。
 
黄少天说不知道,参与人类的战争对于他来说像是一时兴起,生命太过漫长使得意义也失去了意义,大多时候,他都漫无目的地徘徊在地域和人间的交界,找不到去处。
 
“你是召唤主,你替我决定?”
 
索克萨尔没有很快回应他,看起来他在很认真地替黄少天思考,但黄少天并不知道他到底有怎样的考量,有时候,索克萨尔表现得令他觉得非常不解和陌生。
 
“不如还是……”术士沉吟着,注视着他的眼睛慢慢笑出来,“留下来吧——八月的波斯菊花田很漂亮,愿意和我去看看吗?”
 
这话真奇怪,花有什么好看的,恶魔想,但他几乎是立刻答应了,速度快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听起来不错,”他干巴巴地哈哈了一声,手里翻来覆去地掐植物缠在他指尖的枝条,“希望它们能开久一些。”
 
——这倒是真心话。
 
 
 
喻文州睁眼醒来,趴在桌子上的姿势使他直起身来时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脖颈传来的咔咔声。练习咒术最辛苦的时候,他也没有以这么糟糕的姿势入睡过。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他回头看了一眼——正堂而皇之地盖着他的被子,在他的床上睡得天昏地暗。
 
他小心地推开椅子站起来,没发出一点声音。时间是晚上十点十八分,喻文州低头看了看手表,把时刻表从墙上撕下来,那上面显示他现在应该坐在床上继续翻看他的初级咒术注意事项,从第六百二十四条开始。
 
显然现在这一切都作废了,喻文州把纸揉成一团,扔进桌下的垃圾桶,然后向床上的恶魔走去。
 
黄少天把他的床铺弄得一团糟,宛如台风过境,翻过的书本甚至还没关上就随手丢在了枕头边,床单皱巴巴地垫在他身下,显然喻文州睡着以后恶魔又蹂躏了它们好一会儿以作泄愤。
 
这个脾气古怪的恶魔终于有一刻安静下来,他侧躺着,手搁在脸颊边,被子一直拉到了下巴,只露出毛茸茸的脑袋,金色的头发铺泄枕上,微微折射出光芒,看起来无害而毫无防备。
 
喻文州缓慢地在他面前半跪下来,他记得梦中的脸,除了未曾隐去的角和耳朵,他看起来和那时候没有任何差别。三个世纪的时光未曾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这是一种游离在时间之外的的生物。
 
少年为他产生了一种奇特的悲哀,他记得梦中的谈话,任何一个人都能感受到那种挥之不去的暧昧,晦涩难明的试探和不敢启齿的情思。他们后来的事他不得而知,他只为此刻悲哀着,为黄少天那时的语气,他说联盟最出色的黑暗术士,他吐出那个熠熠闪光的名字时,语气就像在故人的葬礼上念悼词。
 
那竟莫名使他感到一阵沉重的心悸。
 
喻文州静了片刻,从枕边取过那本翻到一半的断代史。
 
他坐到桌前,拧开台灯,把亮度调低,然后才小心翼翼地翻看起这本已被他冷落多时的书籍。
 
索克萨尔惊人的天赋总使后人忘记他原本身为人类的正常身份,人们相信他的确有着翻云覆雨的手段和通天彻地的才能,这位天赋异禀的术士却在建下赫赫功名以后,仍旧抵挡不住凡人死亡的命运。他一生未婚,未曾听闻与谁暧昧不清,生平光辉磊落,如同传说中一尘不染的圣人。
 
挚友也好,共事者也好,都对他大加赞赏,不吝溢美之词,没有任何地方提到过他拥有来自地狱的朋友,或是养过一盆主人不详脾气火爆的地狱植物。
 
喻文州翻遍典籍,竟未能在他的历史里找到有关那个恶魔的只言片语。
 
那个梦,就好像是地摊上装订劣质的野史读物,从来没有真实发生过。
 
喻文州对此感到迷茫,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梦里杜撰出一段不属于自己的旖旎往事,又或者,那是真实发生在恶魔身上的事情,却阴差阳错地入了他的梦。
 
原因呢?
 
睡在床上的人发出一点意味不明的哼声,喻文州立刻回过头去。
 
黄少天在床上挣动了一下,被子从他身上滑下来,又慢慢垂到了地上。
 
少年悄无声息走过去,把被子捡起来,小心盖回他身上,忽然像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目光上移到他脸上,意料之外对上了一双睁开的眼睛。
 
黄少天的眼神一看就是还没完全清醒,雾茫茫一片,焦点不知聚拢在何处,他含糊地发出一声短暂的呓语,只有短短两个音节,喻文州反复咀嚼那两个字,忽然意识到他口中的名字——“索克”。
 
索克萨尔。
 
黄少天半梦半醒地蹭了一下枕头,皱着眉头把脑袋往他怀里塞,右手很随意地勾上喻文州脖颈——那纯粹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像是幼兽见了亲近之人的熟稔和信赖,喻文州却觉得仿佛脖子上的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对黄少天接下来的举动严阵以待。
 
恶魔的呼吸温热地喷洒在肩窝,鬓边垂下来的金发柔柔地扫着他的脖子,喻文州麻着半边身子,一动不敢动,听见心脏牵扯着鼓膜砰砰震动。
 
“好冷啊……”黄少天在梦里非常轻地叹了口气,嘟囔着,“索克,为什么这么冷……?”
 
喻文州的目光转到地上,在横尸一团的被子上停留了两秒:“……”
 
您把被子都蹬掉了,能不冷吗……
 
他动作轻柔地把黄少天的手从肩膀上拿下来,脑袋摆到枕头上,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抓起一角被子。就在这时,头顶忽然传来清明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喻文州抓着布料的手指条件反射紧缩了一下,两秒后才慢慢放松下来,他抬起头来,黄少天撑起一点身子,正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这是刚放下就醒了?

喻文州慢条斯理抓起被子抖落了两下,回答他:“我在干什么,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黄少天狐疑地看着他,目光从揉成一团的被子到自己身上来回逡巡了两趟,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脸上就有一点郝然。
 
“咳咳……”堂堂恶魔半夜睡觉踹被子,说出去多丢人,真应该把喻文州灭口,黄少天一边恶狠狠想着,一边胡言乱语,“我就是,认床……有什么大不了的,诶我说你这么晚不睡觉鼓捣什么呢,你不困吗?”
 
话题能转得如此生硬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喻文州也是服了他了。霸占他的床,还来问他困不困,哪有这样的人。
 
“不困,我在查资料,”他很快心平气和,踱回书桌前,手指搁在书页上,“你之前说过索克萨尔,我看了你说的断代史,那是三世纪以前的人了,的确是很了不起的术士——你是不是认识他?”
 
他转过身去,黄少天盘腿坐在他的床上,神色有一点迷惑,一束金发随意地搭在肩膀上,昏黄的光线磨平柔化了恶魔的棱角,他看上去比任何时候都柔和。
 
“见过几面,”黄少天含糊地说,“一个奇怪的家伙。”
 
喻文州从他的反应里察觉出一丝陌生,这并不符合他对方才那个睡梦中呼唤索克萨尔的恶魔的任何想象,他不由追问了一句,“只是奇怪?”
 
黄少天盯着他,似乎有什么话要说,暗沉的深蓝色有那么一瞬接近纯黑,散发出危险的信号,然而未等喻文州有什么表示,他又哼哼唧唧地转开眼睛,满不在乎地说:“不然呢?”
 
喻文州发觉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场一厢情愿的哀悼,身为观众反倒比主角更入戏,那就太可笑了,但他竟一时难以自控,未经思考便脱口而出。
 
“你不是喜欢他吗?”

TBC

#今天的鱼,是一条被正主亲手拆cp的鱼

#波斯菊花语:怜惜眼前人&No one can love you like I c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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