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你不前进,此刻你不追出去

【喻黄】恶魔执事黄少天(七)

07.

黄少天开始夜不归宿,逃避的意味很明显。
 
喻文州以为他不会把现在的情况当回事,他不相信在他漫长的生命中没有遭遇过这事,如果他每次被别人表白都这么咋咋呼呼的话,实在是愧对他的身份。
 
何况契约在身,他们并不能分开太久,每次黄少天假装若无其事地出现在他面前时,喻文州都觉得自己像是养了只猫,每天门一开就跑得无影无踪,到了饭点或是别的什么时候,又假装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回来。
 
喻文州基本放任自由,淡定地迎来送往,其实他也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件事可以说改变了他接下来的人生进程,他却并不觉得有多慌张,至少没有黄少天那样慌张,仿佛这一切都应该是自然而然的事。他们阴差阳错地相遇,莫名其妙地绑定在一起,喻文州像被下了降头一样喜欢上一个恶魔——这些事既不需要证明也不需要怀疑,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喻文州自觉适应良好,但他时常会想起索克萨尔。
 
那么“那位术士”又是怎么想的?
 
喻文州仍然研究他的手稿,真迹只能远远观看,喻文州去过博物馆一次,没有什么特别的收获,便专注于图书馆的复刻本。他逐渐发觉,扉页上的字迹并非是什么无意的漏印,恰恰相反,那应该是它的主人刻意用咒术保存在上面,再隐藏起来的。否则除了原稿,其他复刻本上什么痕迹也不会留下。
 
他猜想,索克萨尔想通过这样一种方式,向多年后某个特定的人传达什么讯息。
 
但他怎么能知道,数个世纪后,会发生什么呢?
 
喻文州翻开面前的笔记,这已是最后一本,时间线大约处于术士去世的前两年,那以后,他不再记录任何东西。
 
尾页是空白的,喻文州盯了几秒,合上本子,在心中默数了几秒以后,小心地再次翻开。
 
空空如也的地方,果然浮现出一个淡淡发光的六芒星符咒。喻文州把手指抚上去,内心几乎可以肯定,自己就是那个特定的人。
 
索克萨尔想告诉他什么?手指下的六芒星开始散发出愈加刺目的光芒,喻文州眯了眯眼,手下蓦然一空,有什么在掌心划过,他下意识合拢手指抓住,余光里书桌和逼仄的小屋都忽然消失不见,他抬起头来,看见一间金碧辉煌的殿堂。
 
少年身处大殿中央,穹顶是巨大的半圆形的玻璃彩绘,光线曲折地穿过,在地上投射出万花筒一般的光斑。喻文州踩在破碎的光影上面,比幻境更像幻境。有风从洞开的窗户长驱直入,远处传来了轻微的吟唱。
 
他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心底升起一股没来由的熟识感。
 
浑身裹在黑袍里的人,面对他盘坐,膝上静静搁着法杖,喻文州听见自己叫他“老师”。
 
身体的控制权不属于他自己,他就像一个穿越时空而来的魂灵,置身局外地看着已经发生过的事。
 
“那么,就要道别了。”黑袍里的人说,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苍老。
 
“是的,老师,”喻文州说,“我将南下,去往战火的中心。”
 
这大约是五月,紫罗兰的香气充斥着室内的每一寸角落,窗外阳光绚烂,他感到身心都沉浸在这平静里。
 
“你是我……”黑袍人沉吟了一下,“是我教导过最优秀的学生……你的天分和勤勉,谦逊和良善,无一不令人印象深刻……”
 
“但正因如此,恐怕我还要给你上最后一堂课,索克。”
 
法杖在他膝头静静闪耀着蓝色的光芒,这是索克萨尔离开中央学院的最后一日,这时候他几岁?恐怕尚不及成年,他的师长在彩绘斑斓的倒影里留下最后的训导,此后的人生,他时常在不合时宜的时刻想起这句话,一同回忆起来的,还有五月里熏人的花香和琉璃彩绘上面目破碎的堕天使。
 
“你将成就人人企羡的伟业,拥有常人无法想象的力量……但记住你不是。”
 
“什么?”喻文州问。
 
“记住你不是神明或恶魔,或是别的什么,”他的老师说,“记住你是个凡人,索克。”
 
喻文州不明所以,但他恭敬地回答,“我会记住的。”
 
“如果你有一天理解我说的意思,索克,”离去时那老人出了声,“那就看看你的右手。”
 
“我在那里放了一个礼物——作为道别。”
 
喻文州想起那时右手里抓住的东西,他竟一直忘了看一眼究竟是什么,只顾着沉浸在谈话里。
 
少年连忙摊开自己的右手。
 
那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

“你在发什么呆?”
 
一双手移到他面前,轻轻晃了晃。
 
喻文州抓住那只手,扣进掌心,对枕在膝上的人微微一笑:“没什么。”
 
他仍是索克萨尔,周围的布置像是一间寝居,又与之前的那间并不相同,没有窗台,窗台上也没有张牙舞爪的奇怪植物。
 
黄少天脑袋搁在他膝上,身上披着他的袍子,眨着眼睛不知在嘟囔什么,金发凌乱地散在膝头。
 
喻文州凑近了细听,才明白过来他在抱怨自己有话不说,吊人胃口,脸还被推到一边,不由失笑。
 
“的确没什么,”他笑着说,把黄少天的另一只手从脸上拿下来,“只是想起了还在学院时候的事。”
 
“什么事,你逃课被导师抓现行?”黄少天兴致勃勃地追问。
 
“我不逃课,”喻文州说,“我是优等生。”
 
“对,”黄少天拖长了声音说,“无聊的优等生——”
 
他被惹笑了,摸着恶魔尖尖的耳朵说:“你几岁?”
 
“那谁记得清,”黄少天动了动耳朵,打开他捣乱的手,“大概抵一打你的岁数吧。”
 
他的笑意渐渐变淡,黄少天没有发现,他能一个人插科打诨说得起劲,不需要接话的也不需要观众。喻文州捞起一束金发在手里,卷住手指,又松开,直到怀里的呼吸慢慢变得平稳悠长。
 
“我能陪你多久?”他轻声说,窗口吹来夏夜的风,很快把尾音也吹散在空中。
 
喻文州张开右手,从交错的金发间注视着自己的掌心。
 
——记住你是个凡人,索克。
 
他已经不再年轻了,再有几十年,死亡便要如影随形。人们赞颂他的功德,将他比作圣人,谁也不知道,他有多么地贪心不足。
 
“送你一个礼物,作为道别,”喻文州说,闭目轻轻吻上恶魔的额头。
 
“如果我不在了,”他的指下咒术生效,微微闪光,“记得忘记我。”
 

……

 
睁开眼,面前是弯曲上升的阶梯,四面墙壁被各种各样的典籍塞得满满当当。
 
喻文州知道,自己还没醒来,头顶开着一个小窗,他就在坐在切割成四四方方的天光里,整理自己的笔记。
 
这是最后那两年吗?索克萨尔在他的高塔里,什么也不做,整理自己决定留给后世的讯息。
 
而黄少天,已经很久没出现了。
 
笔记多且杂,他耐心地一本一本翻开,查阅,然后放在该放的位置,一切有条不紊。
 
接着他发现了黄少天的小把戏,嘴角控制不住地牵起微笑,决定保留下来。
 
“致亲爱的……
 
术士在尾页刻好六芒星符咒,从凌乱的书堆中站起来,缓慢地找到一侧书架,抽出一本金纹红底的厚重典籍。喻文州已经发觉这本书有多眼熟了——那正是他召唤出黄少天时选择的阵法集。
 
“致亲爱的……我永远爱你。”
 
记忆的洪流和碎片汹涌而至,喻文州猛然看向落地镜,镜子里映出银发长袍的身影,脸上熟悉的似有若无的微笑,一切问题都瞬间有了谜底。
 
这一切根本不是意外。
 
喻文州的确成功了,索克萨尔刻意留在那本书里的召唤阵,让他在三个世纪后,再次召唤出了属于他的恶魔。
 
他是索克萨尔,也是喻文州。
 
“如果你有一天理解我说的意思,索克,那就看看你的右手。”
 
“我在那里放了一个礼物——作为道别。”
 
五月的那个下午,他的老师在五彩斑斓的光线中这么说道,“是旨意也是赠礼。哪怕只有一次,为自己而活吧,索克。”
 
喻文州伸出右手,摊平掌心,看见了那个礼物。
 
一个小小的六芒星符咒,印在手心,散发着淡淡的光芒,缓慢地旋转。
 
他抬起头,书桌和椅子都还好好的在原地,宿舍依旧只有他一个人,而索克萨尔的手稿才刚刚掉落到地上。
 

TBC

#但愿我解释清楚了,这一章全是过去的幻境,老师是个段位很高的人物,他预测到了未来,给了索克萨尔一个机会,就是那个六芒星,所以他重生成为喻文州,在上一世自己的步步安排下,再次与黄少天相遇。

#所以在当时那个召唤阵夹带禁言术的其实是索索,鱼啥也不懂就照着画,天天出来了以后整整一章都不能说话可惨了!所以说都是心脏索的锅2333为了回应他在本子上写的“黄少天到此一游”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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